撰文:賴以威(臺大電機系2004級系友、臺師大電機系教授)
我是賴以威,NTUEE104級的系友,目前任職於台師大電機系。今天,去參加20年大學同學會。因為工作與小朋友唸書的關係,我平常住在和平東路一帶。因為要參加同學會,前一天晚上先回老家,請奶奶幫忙顧孩子。
剛好,早上八點不到上捷運,就這麼從北投搭捷運出發,完全就是20年前上學的模式。記得大二上電子學時,我就是這麼認真,每週早上準時進教室。看見39分的期中考卷後,心裡還在嘀咕著「如果知道會考這麼差,好像也不用那麼早起吧」。當時還是非常成績思維,覺得能被反應在分數上的,才是有意義的知識。
出捷運後,走在學校裡,想著我從大學、研究所,就這麼來回在這條路上走了10年。
10年裡,第一天覺得「電機系館會不會太遠,根本是邊疆」
大一跟同學騎腳踏車去上課、吃飯。看到現在校園裡都是ubike,想著如果這個制度早些年有,或許我就不會被偷那麼多台腳踏車。也不用幾天沒來學校,就在心裡思考著上週腳踏車到底停在哪裡。當時我真心認為記這種事情很浪費記憶體,一定是大腦下意識不想記,才會每次都忘記。
大三後,主要都是系上的課,搭配總會陷入軍備競賽的各種專題、期末、實驗課,我們慢慢縮小活動範圍,大家只在後門一帶移動,吃著固定的餐車。直到某一天排隊,聽到不遠處陌生的女同學跟旁邊友人說
「要買宅男飯嗎?排的人有點多。」
原來這叫宅男飯嗎,為什麼最常買的人卻是最不清楚名字的呢⋯⋯我們停了幾天後,還是基於效率,又回到餐車隊伍中。
然後是碩士班、博士班,同學們慢慢畢業。最後幾年,實驗室裡的學弟們都跟我差上好幾屆,再怎麼熟也不可能像大學同學這樣毫無保留的打鬧、相處。雖然系館還是很熱鬧,我還是會跟大家一起去排宅男飯,可見總覺得只剩我自己了。
不過我也不是全然地感到寂寞,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或是必須要完成。實驗室待到捷運末班車,一個人邊走邊想著弄了好幾個月還沒想通的問題,到底code哪裡還有錯,演算法還可以怎麼調整,論文這幾段是不是對調一下,閱讀起來會更順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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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陸續進來會議室。看到大家時好開心,有些真的是拍完畢業照後,十多年沒見,可一見面就彷彿回到以前在系館相處的模式。我很喜歡大學同學,以前聽很多人說畢業後才會覺得學生時期的朋友多可貴,這話一點都沒錯。我們一起在最燦爛的時候相遇,成為了彼此回憶的一部分。
如今,多數同學是在科技業,還有好些同學就是從第一份工作到現在都沒換。可也有法律、設計、創作、或是自己創業的同學。有同學跟我聊到,他覺得雖然台大電機系很專業,但同時也因為電機系包山包海,一上到研究所,隔壁實驗室都做不一樣的事情,反而沒有什麼框架。這也鼓勵了一些同學後來離開科技業,追求自己的理想或熱情。
我覺得還蠻有道理的。幾乎是從選修課、大三專題開始,我就有種像是從河谷忽然展開到平原的感覺,各式各樣的課程、專題內容。台大電機系就像是把很多系都濃縮在一個系中,讓大家任意挑選、體驗。也或許是這樣,當我們習慣有選擇權後,就也會再貪心一些,想著是否能擴大選擇權,試試看不同的目標,甚至不同的人生。
看到同學們大致上都過得很好,多數(至少我覺得)人都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職場上的功成名就,或是生活與工作平衡的家庭日常。
「因為會來參加同學會的,都是過得不錯的。」
有同學開玩笑地這樣說,的確這也可能是某種程度的幸存者偏差。但我相信,就算那些沒來的同學,畢業20年後,多數的我們,慢慢往自己想要的生活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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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門前,我那即將升小一的兒子嚷嚷著要跟著來
「不行,爸爸今天不能帶你去。」
「為什麼?」
「因為爸爸今天想要變年輕,要回到學生的生活。那個時候,我還叫小威噢。」
對啊,今天爸爸想要穿過時光隧道,回到20歲的生活。那個每天書都念不完,每次在學校裡繞著繞著,彼此討論要去哪裡,最後都還是
「我電路還差幾頁沒念完。」
「我的線代也是。」
彷彿有條看不見的線,又把我們拉回系館。
當時,我們偶爾會在期末或期中週考後,一群同學去某人家住,打牌、租DVD看到深夜後,躺在床上閒聊,誰先睡著就會被大家搖醒,連「頹廢」這件事都想要很用力去體驗,一群人就這樣莫名其妙撐到天亮,不斷在聊天。
或許,可能真的有過那麼一兩次,不知道是誰提問過
「哎你們覺得20年後我們會過著怎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