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提早的故事
前幾天他才買的玫瑰
已開始枯萎,令她心疼
癌症病痛的軀體
像窗外的葉影遮住天空
光亮逐漸暗自萎縮
她輕飄的腳步聲有霧
他憐惜的心思,在她身子裡
默默體會白色的寂靜
曾經是鳥群降落的湖澤
她的身心佈滿陽光
流雲在深藍的天空消散
田野收割,池塘漸漸乾枯
承擔思念認真的河流
向大海流逝,潔白的羽翼
鷗鳥在沙灘上戲弄波瀾
痴情的珊瑚在海底殷紅
讓飛翔的雲朵秘密
和浩瀚發亮的潮水會晤
月色浸染的目光靜靜
施捨在細心照料的盆栽
她要回到他的夢裡,像月亮
和花朵重新回到春滿的枝頭
讓他微笑醒來,晨光
滾動碧葉上晶瑩的露珠
她離開我們
冬天到了盡頭
難得的風雨剛剛過去
陽光開始寧靜溫暖,春天
已經準備就緒,一顆顆
茶花的蓓蕾,結結實實
像她的生命和這個世界
有過執著的戀愛
院子的青草一天天綠
樹木落了些葉子
信靠神和忍耐
她打打算算了好久
準備好,離開
陽光和風雨的爭吵
花朵和種子託付的世界
而春天就要來到
我們還沒準備,感覺到
時光的失落,為了
這世界和執著的愛
我們也開始打算
再見到她時,一定是
鮮花盛開的日子
畢業以後
志俊和文慧是公認的一對
而志俊暗中喜歡佩薇
椰林道上人影雙雙配對
佩薇和建興及火旺有三角關係
校園的傅鐘敲了二十一響
平常而熱心的藹珠猛拉警報
草地上杜鵑開了又謝
卻一直沒人理睬
志俊留美後失去聯絡
文慧可能杜鵑看得太多
自殺兩次後現在有三個寶寶
佩薇和回國相親的校友閃電結婚
聽說在紐約城裡吃了不少蘋果
沉寂多年的建興終於有成
在臺南家鄉辦了百桌喜宴
火旺幾次戀愛後和藹珠同居
微微禿頭的志俊帶著美眷回臺
藹珠特別召集同學來聚餐
席中客套話費了不少口沫脣舌
感歎十多年沒有見面
臺北和校園的面貌已經陌生
大家暗中各自比較了一番
街道旁杜鵑開了又謝
卻一直沒人理睬
杜鵑花城
鐘聲洪亮在怒放的殷紅杜鵑
典章制度扶持著山河大地
進入我們練習發光的身體
四年日夜琢磨,花開花落
我們燃燒的頭顱不捨晝夜
擴大了花的意義
我畢業離開
花城傳承的密意在心中
醞釀大地山河的碧血顏色
花成為普遍的信仰
在曾經洪亮的地方,當我歸來
鐘聲從遠方奔回,川流在歷屆學子
穿過碧血花光,杜鵑真的紅過
在曾經殷紅的地方再次開展
城鎮四面環繞,街衢四通八達
這一切都有了秩序
這次我離開
一切不曾記取,一切不曾遺忘
而殷紅的杜鵑怒放
在鐘聲洪亮的杜鵑花城
相聚在舊金山懸崖之屋
嘹亮的潮水淹沒沙灘
一直來到窗口
香檳斟滿酒杯酣樂
氣泡亢奮地溢出回聲嗡嗡
魚群迴游過沿岸礁石
喚醒浪花白白
爵士樂奏個不停
我們顧盼的話語四下徘徊
宵夜倒入即溶的咖啡
牙齒沒有放鬆
一枚甜蜜多汁的草莓
紅過了嘴脣輕抿
月亮汪汪在你眼睛裡
和我周旋良久
燭火消融時光渙然
星星團聚深夜的盡頭
我屏住呼息聆聽
風鈴叮叮噹噹
在你雲霧瀰漫的身體裡
回應潮水殷切的呼喚
月光留下太多的鹽
讓大海動蕩不安
你的淚水溶解了我
輝映的春夢在目光中消散
太浩湖
三小時公路曲曲折折
來到高山湖水浩浩
在松林和鳥聲翠碧中
安下營帳
山水交相輝映
蔚藍澄空
純淨我們凝注的眼睛
一泓天色湛然
黃昏激盪胸中
水聲一波又一波
洗滌晚霞燃燒的心意
一輪落日紅圓
晚風拂過松林
飛掠數十里松濤洶湧
我們心神一片深綠
山鳥紛紛揚揚
升起營火
眼睛在夜色裡發光
星星在廣大天空
心情是松濤拂過火焰
露水滴落松針
海拔七千呎的高山湖
松火漸熄漸滅
夢中有星星遍地守護
在加州矽谷上班
攜帶便當上班
一上午耗盡心神
纏身的活忙個沒完
捧著不太牢靠的飯碗
中午擠在一張桌子
圍繞重複的話題
和老中磨牙
炮製報紙的新聞
房地產切身的走向
便當裡昨晚的剩菜
嚼的嘖嘖嘖有味
世界的局勢可有可無
腔調天天隨人而異
牙縫滲透出來
公司股票落魄的閒言
擦了擦油嘴
一肚子多餘的口水
消化著下午失魂的陽光
和庸碌的生命
還有中文攪拌著英文
翻譯的誤會謠傳
頭髮漸漸變白的時候
月亮升起來了
下班的時間
曾經
像黃昏飄散的雲彩
彷彿不曾經過
我埋首瞎忙的心思
時光滄桑的心頭
她的臉龐變得模糊
曾經深愛的女孩
在記憶裡不知不覺走失
我的身体只剩下深夜
一顆心打滾多年
比石頭還硬
像百合一樣潔白
她照亮我純情的歲月
鳥飛行的光
我們拍翅遨翔的喜悅
和愛的島嶼結合
枝葉抓住翠綠
我們像花朵明亮盛開
在陽光下金黃
生命在杏仁枝上
留下花香色澤
靠近港口寂寞
潮水一波又一波
大海對島嶼的誓言
她溺死的消息輾轉傳來
在南部一個憔悴小鎮
從來沒有提及我們
交往過的情事
只聽說她變得沈默
深夜只有露水的凝視
和死亡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