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期] 人文報導 — 歐洲旅遊見聞
簡停雲
人之所以不快樂， 常是因為被困在一個逃不了的地方， 每個城市都有其固執與限制， 而拒絕改變。真實的生命體驗是結合人性思維與感官衝擊的， 在城市裡待久了， 心靈漸漸地蒙上風塵， 因為受到禁錮而麻木； 人的本能想要逃脫， 掙脫束縛，去尋找新的意義、新的美麗。
或許在內心深處， 我們都在尋找著意義， 然而意義要自己去定義， 才能真正屬於自己。我想，我要去旅行。
我很喜歡的一首歌──＜旅行的意義＞，是陳綺貞的作品。
＜旅行的意義＞ 詞：陳綺貞
你看過了許多美景
你看過了許多美女
你迷失在地圖上每一道短暫的光陰
你品嚐了夜的巴黎
你踏過下雪的北京
你熟記書本裡每一句你最愛的真理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
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卻說不出在什麼場合我曾讓你動心
說不出離開的原因
你累計了許多飛行
你用心挑選紀念品
你搜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
你擁抱熱情的島嶼
你埋葬記憶的土耳其
你流連電影裡美麗的不真實的場景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
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卻說不出在什麼場合我曾讓你分心
說不出旅行的意義
勉強說出你為我寄出的每一封信
都是你離開的原因 你離開我
就是旅行的意義
我ㄧ直嚮往去巴黎 ( 這應該是每個女生的夢想)，不會歐洲話語，也沒自助旅行過，還是個名號響叮噹的大路癡，25天的旅途又會有怎樣的未知數， 我並不知道；但是秉持著只要不會餓死， 旅行就不會是問題的堅定意念， 不顧眾人的阻撓與反對，我知道我一定要去。
我的高中同學陳頤珊知道我要自助旅行之後， 花了一天的時間說服爸爸媽媽，然後我們決定要一起出發了！
在放暑假的前兩個禮拜， 我們完成了旅行的前置作業， 我從網路上找自助旅行的相關資料， 去書店翻旅遊書， 每天都會有新的發現， 新想法一直冒出來， 旅遊的路線、行程與交通方式， 就這樣慢慢地勾勒清晰。我從網路上一家一家地搜尋民宿和旅社， 花了很長的時間與精力過濾篩選， 在出發前把住宿確定， 透過e-mail訂好床位和房間後， 把地圖和出車站該怎麼到達住宿地方的路線都整理好， 就算完成大半的準備工作了。自助旅行麻煩的是要自己打點好一切， 可是我覺得一切努力都很值得！
兩個女生出遠門， 考量了交通因素和安全問題，最後決定走大城市路線，25天的旅行，我們選定了5個國家和8個城市，並在台灣買了五國八天的歐洲鐵路券。
路線規劃：
◢法國巴黎 八天
◢ 荷蘭阿姆斯特丹 三天
◢ 德國柏林 四天
◢ 奧地利維也納 兩天
◢ 義大利佛羅倫斯 四天
◢ 義大利威尼斯 三天
◢ 義大利米蘭 一天
從巴黎出發， 繞歐洲一圈， 最後回到巴黎，坐飛機回台灣。
我準備了20捲底片， 黑白彩色各10捲， 帶了一台數位相機和我的Nikon FM2。
旅行像是踏上一場未知的探險， 在一個陌生的國度醒來， 你不知道今天會遇到誰？ 地圖會指到哪？ 吃到什麼樣的食物？我不喜歡旅行團的走馬看花、吃中國餐館、住五星級的飯店， 我想要真的民宿、住在當地人的家裡， 我想去當地人喜愛的小酒吧湊熱鬧， 我想自由自在的走走停停， 我想把握每個悸動的當下， 去尋找旅行的意義。我喜歡偶然的驚奇， 沒有公式化的遊戲規則。
第一站是巴黎， 巴黎是一座被施了魔法的皇宮， 讓人目眩神迷， 巴黎的街道就是個趣味盎然的藝術品， 古典的石質建築窗邊垂著色彩嬌豔的花兒， 露天咖啡座飄著淡菸與咖啡的香味， 塞納河在陰雨和天晴有兩種面貌， 走入杜勒麗皇家花園像是做了一場華麗的夢， 看到龐畢度中心我才知道什麼是現代藝術的朝聖； 在巴黎的八天裡， 走了好多的路， 我從來沒有這樣考驗自己的腳程和體力過， 但是每天都充滿著驚奇和新的故事， 真的很刺激！ 晚上回到旅社， 坐在陽台喝杯雜貨店買回來的蘋果酒，常常連澡都沒洗就睡倒在床上了！
巴黎的女人很美， 他們不是特別漂亮或是擁有完美的身材， 卻有種獨特的氣質， 巴黎女人很迷人， 也許一個眼神， 或是淡淡的微笑， 都讓他們渾身散發著神秘的魅力。據說法國人很高傲， 不屑說英文， 可是我遇到的法國人都很樂意幫助人。法國人很有禮貌， 我很驚訝在巴黎這樣一個高度都市化的城市， 走在路上陌生人竟會互相微笑道Bonjour!(日安) 。台北的街頭， 瀰漫著強烈的忙碌步調和疏離感，更別提跟路人打招呼了！
在巴黎的前幾天， 我感覺到了天堂，一切美好到很不真實， 巴黎的空氣讓人飄飄欲仙； 直到有一天， 我們到巴黎北邊接近郊區的地方逛市集， 才發現地鐵突然冒出很多的黑人、南美洲和亞洲移民， 白人瞬間變成少數； 這些外來族群的生活困境寫在他們低垂的眼神裡。同一天深夜裡要搭地鐵回Grande d’arche，Metro月台在施工， 冒著灰白色的溼熱蒸氣， 一個矮小微胖的白人指揮著7、8個膚色很深的黑人搬運著大塊的水泥塊， 沒有電梯或是升降裝置， 裸著上身的工人沉靜地緩慢移動；那一刻， 我感覺無比清醒， 真實的世界在深夜裡露出了破綻， 我很慶幸戳破了謊言的氣球， 天堂與現實人間原來只是一線之隔！
前陣子巴黎發生暴動， 每天都有群眾以恐怖破壞行動示威抗爭， 巴黎潛藏的外來族群危機才被揭露開來； 當年法國吸收了很多第三世界的勞工到巴黎， 他們以勞力工作維生， 住在巴黎外圍的郊區， 過著困苦的生活， 而法國政府採取冷漠的政策， 對這些外來族群漠不關心； 新聞中一個受訪的法國白人說， 「如果你覺得待在這不合你意， 大可回到你們原本的地方！ 」這是巴黎大千世界的一角， 還有更多複雜的社會問題潛伏著。
巴黎的消費真的很驚人， 鐵塔下一瓶Avian礦泉水要價2.5歐元(100塊台幣) ，路邊隨便買一份crepe要4,5塊錢(200~300台幣) ， 我原本以為這就是巴黎的物價； 走進超市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超市裡是另一種價格， 在這裡可以買到便宜的食物， 酒甚至比水還要便宜！ 香榭大道的香水和高級餐廳是給來度假的有錢人消費的， 這是一種計畫性的消費型態， 巴黎為有錢人創造了一個絕無僅有的消費天堂。很有趣的是， 當我走進龐畢度中心， 看到20年前巴黎的建築 ( 它在今日看來也絕對是超現代的一流設計) 和裡頭令人驚豔的文藝空間， 我突然可以理解100塊錢礦泉水的真諦； 這就是巴黎， 一場前所未有的感官饗宴， 她讓你在美麗虛幻與現實間激盪， 在黑白和彩色、陰雨和晴天、善和惡、藝術與商業、理性與感性之間創造出無限可能， 她充滿了張力和戲劇性，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藝術家容易在巴黎激盪出靈感與創意！
我原本以為， 沒有城市可以比得上巴黎，威尼斯卻讓我心醉神迷，流連忘返。
威尼斯很不可思議， 而義大利人很有趣！
我們抵達威尼斯的早上， 沿著Grand Canal搭船到Ponte Rialto(Ponte 意思是橋) 和民宿老闆Alex會面。他是我見過最誇張風趣， 又善解人意的人， 我從來沒想過會在一個義大利人家作客，Alex端出他最愛的cheese和酒歡迎我們的到來； 他請我們吃晚餐， 坐在廚房裡看著他切季節產的番茄和Mozzaralla cheese做成冷盤義大利麵，還有他稱為CLASSIC的菜餚 ─ 哈密瓜加上醃製火腿肉， 我們坐在大客廳裡喝酒享用美食，聽著拉丁音樂還有Alex絕妙的幽默，那個夜晚我一輩子難忘！
威尼斯是一個沒有車子、摩托車、和金屬建築的歷史古城， 船、腳踏車和步行是當地的交通工具， 古老的建築彌漫著奢華、頹廢的氛圍， 讓人迷失在交錯的時空當中。威尼斯應該算是義大利最安全的城市， 午夜裡走在狹小巷道裡， 所見都是穿著輕便的遊客， 這個時候反而最適合散步，如同Alex說“夜晚的威尼斯最美！”
義大利人真的絕妙， 典型的義大利女人一頭金髮卻有著古銅色的肌膚， 她們有國際名模的身材和美艷， 比起溫和的義大利男人要強勢。義大利人的步調很緩慢( 佛羅倫斯跟威尼斯都是古城) ， 卻慢的很有意思！Uffizi美術館的館員在一長串排隊等候的觀光客眼睜睜注目下， 依舊慢條斯里的整理打結的耳機線， 並且盡責有禮貌地向你說明耳機操作。在義大利你會輕鬆悠閒地走路， 因為這裡的人步調就是這麼緩慢， 好像是為了配合吃義大利冰淇淋似的！ 我很欣賞他們對品質的高度執著，義大利的教堂和美術館不像其他地方滿是吵雜的觀光客， 館內的人數有數量限制，並且維護參觀的品質。
我問Alex為什麼義大利人走路這麼慢， 可是義大利生產的法拉利卻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頂級跑車呢？ 他歪著頭說， 因為走路是一種「工作」， 很痛苦所以走的很慢， 可是開車是一種享樂， 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義大利人注重生活品質和享樂的程度超乎我們想像！ 暑假是旅遊旺季， 觀光人潮的消費很可觀， 可是當地人可以為了要渡假或是純粹休息不想工作而不營業， 這也讓我們撲空好幾家當地人極力推薦的餐廳。記得最後一天到米蘭， 最繁華的街上開門營業的商店竟然不到五成， 我還以為是運氣不好遇到國定假日， 問了路人才知道 ─ 原來大家是因為放「暑假」去了， 並不是節日不營業！ 這在台灣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店家就算要休息， 也會選生意較差的時候關門，義大利人最在乎的是「享樂」， 而不是賺錢！
之前聽到大家極力推薦阿姆斯特丹，想像中那是個美麗的童話世界。阿姆斯特丹很小， 大部分的交通工具是腳踏車， 光是紅綠燈就有四種， 有行人專用燈、腳踏車紅綠燈、汽機車紅綠燈、還有小貨車專用燈。阿姆斯特丹地勢很低， 到處都是水道和小橋， 童話般的建築物很有特色， 可是外觀上看起來很不真實， 每個窗戶大小不一， 而且都不是方正的， 很像是圖畫裡面的房子， 連房子裡面的擺設都像童話式的小巧可愛， 配上人高馬大的荷蘭人真是奇特的對比。映著倒影的水道很美， 阿姆斯特丹的街頭充滿了詩意！ 但是我所見的荷蘭人卻沒有童話故事裡的可愛性格， 他們個性很直率， 也有點粗魯， 走在路上會聽到路人發生磨擦的叫罵聲， 連出租腳踏車的店員都很不友善， 讓我對荷蘭人的印象不是很好。
到了柏林， 德國人的性格也讓我大開眼界！ 第一天坐上地鐵， 我跟頤珊就覺得很詭異， 他們膚色很蒼白， 很多人剃光頭， 眼神很銳利， 人與人之間不會有互動， 彼此是獨立的個體， 地鐵的氣氛讓人神經繃緊。我們在洗衣店遇到一個很有趣的柏林人， 他是個沒有名字、沒有年齡的攝影師 (他覺得姓名與年齡是不必要的！)我們談論到柏林人的性格時， 他說柏林是個很奇怪的城市， 這裡的人很自我， 他們不太在意別人的事情， 人與人的相處是河水不犯井水， 而過份的個人自我意識使得柏林冷冰冰的！我不喜歡德國人的性格。
宗教對我來說， 有點遙遠， 但我一直覺得宗教很神秘， 神秘的東西通常很迷人。歐洲世界的教堂就跟台灣的廟一樣，走兩步就一家， 五國的旅途像是教堂巡禮，各地的教堂也別有一番風味。
世界聞名的巴黎聖母院極盡氣派華麗， 可是當教堂變成觀光勝地， 教堂就不再是教堂了， 到處是投幣式許願蠟燭， 人潮、閃光燈、講話聲音， 在挑高的廳院裡此起彼落； 聖母院已經跳脫出教堂的原始意義， 而變成藝術品供人觀賞了！ 相較之下， 反而是某個午後， 無意間闖進一間不起眼的小教堂， 逕自坐在古老的木雕座椅裡， 呼吸著陳舊的木頭氣息和清新的空氣，讓人真正感受到教堂的寂靜與安詳。
柏林的教堂有一種厚重的富麗輝煌，但是經過二次大戰戰火摧殘之後， 大部分的建築早已面目全非； 柏林的空氣裡有一股滄桑凝重的氣息， 讓人生起無助的焦慮， 這是燒殺擄掠所帶來的後遺症與揮之不去的陰影； 在柏林的一個早晨來到一個很安靜的教堂， 我一個人爬上了兩百多階的小迴旋梯， 小小的圓型平台上站著高高在上的天使和女神， 我才赫然發現， 原來銅綠色的皮膚是漆了顏色的鐵皮， 戰火下的他們，早已體無完膚。
維也納的教堂給人感覺很不一樣， 有種典雅的貴族氣息， 華麗貴氣的巴洛克風格， 好像只屬於上流社會， 與平民百姓是分隔開來的。
我最喜歡義大利的教堂！ 高高的、白綠相間的拱型屋頂， 細緻的石質地板，沒有金碧輝煌的富麗奢華， 多了溫暖的人性氣息； 義大利的教堂很溫馨， 讓人沉澱心靈， 他在人與神之間築了一道光明的橋樑，這才是教堂的真正用意吧！
旅行可以沒有遊戲規則， 也沒有寫好的劇本台詞， 一切都是未知數， 要自己去探索； 旅行的路上， 你可以跳脫已往的侷限， 擺脫生活的枷鎖， 去發掘新的事物，體驗精采的感官刺激； 我想， 這就是旅行的意義吧！
簡停雲， 現為電機系大學部四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