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選台大優秀青年之前
丁立夫
由於有幸當選九十五年台大優秀青年,當接到「台大電機之友」邀稿,希望我能分享獲得此榮譽的感想時,我感到受寵若驚,卻又誠惶誠恐。因為論優秀,在人才濟濟的電機系系友前,我只是班門弄斧罷了。我覺得會獲得這項榮譽,主要是由於陳良基老師、鍾孝文老師、簡韶逸老師和心理系林以正老師的推薦,以及實驗室連崇志學長的鼓勵,再加上一點自己的好運氣。因此,經驗分享實不敢當,所以起筆撰寫時,著實絞盡腦汁,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深怕最後文章流於八股。在一次閒聊中,實驗室張毓麟學長提到:「何不把你那段緊張且充滿危機的故事分享大家?」頓時讓我茅塞頓開,轉而決定以輕鬆一點的小故事分享給大家,就當作是這一期電機之友的小品文好了。相信大家看了之後,會覺得自己也具備優秀青年的條件囉。
時間要拉回到去年(2005年)的五月下旬,那時正是個大家都在趕晶片和趕論文的時期,5/23到5/26是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f Circuit and Systems(ISCAS)的在日本的會期,實驗室的人相約會後在日本觀光幾天,由於5/28是電子所的博士班入學考、CIC(國家晶片中心)的晶片審查會、以及旺宏金矽獎的複賽,因此我必須要在報告完後,馬上坐飛機回台灣,於是就訂了5/26晚上八點的機票。但是到了出國時,才發現自己的報告時間在會期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個session的最後一個報告,報告完離開會議中心時就已經六點了,以會議中心到關西機場的車程而言,要趕上幾乎不可能。因此,一到旅館,我便四處詢問換機票的可能性。由於我買的機票無法換成其他航空公司的班次,因此也只能重買另一張在5/27的回程機票。因不熟悉在當地找旅行社買機票,因此買到較貴的機票,當然這都要怪自己的粗心大意了。會期第一天時,我報告的session主席蔡淳仁教授了解我的情形後,很熱心地將我調到第一個報告,以便趕上飛機。當時我尚未重新訂票,因此這對我來說是個天降甘霖的好消息,也使我可以專心參與會議。
終於等到了會議第四天,當我戰戰兢兢地報告完後,時間還不到五點。回到神戶三宮市區,與當時也要一起回去的實驗室黃世緯學長搭車去關西機場,在車上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過,一想到後天即將面對的三件大事,又開始頭大了起來,於是拿出了大學時的積體電路設計講義,漫不經心地翻了翻,100分鐘後便到了關西機場。看了看手錶,六點半,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於是便提著行李入關。正沈浸在自己的幸運之中時,機場人員要求檢查護照,於是我從容不迫地拿出了中華民國護照,翻開來給她檢查。
不翻開還好,一翻開時,赫然發現我的護照裡的照片換成了另一張粗獷的面容!咦?我怎麼變成這副德性?這不是我的照片呀!難道我的護照被宵小調包了嗎?天哪…頓時晴天劈靂,冷汗從身上無數個毛細孔冒出,臉上也出現無數條斜線,我感受到大腦微血管的跳動,瞬間這個世界靜的可以。學長看我有些不對勁兒,問我怎麼回事。我猛然清醒,仔細一看我手中的護照,原來是實驗室陳東杰學長的,我怎麼會有他的護照呢?那我的護照會在他身上嗎?我們會無聊到交換護照當「訂情之物」嗎?當我回神後,便想起有可能是剛進旅館check in時,由於要登記護照,在旅館人員還回護照時,我們便拿錯了,但是誰能肯定陳東杰手邊真的有我的護照呢?
當時我還好沒有太慌亂的神情,畢竟慌亂也無濟於事。當時只知道開完會後,他們一行人會前往京都,而他們在日本都沒有使用手機通訊。不過有另一群實驗室畢業的學長也組團去日本,其中的黃毓文學長有帶PHS手機,由於他當時也還在ISCAS會場,因此我先打手機求救,學長幫我詢問會場人員時,已找不到那一行人的蹤影。而我也打電話回台灣尋求協助,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再詢問機場人員,看能不能立即補辦護照,但答案是至少要三天的時間。三天?於是我腦中浮現出許多下場:金矽獎複賽無法參加這點倒還好,因為我很幸運地有著實力堅強的隊員;但博士班入學考缺考怎麼辦?總不能補考吧?CIC晶片審查會不能去的話,晶片不能下線畢不了業,看來是要延畢了…哦不……。
當時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懊悔為什麼自己如此迷糊冒失。當我在原地打轉時,世緯學長也在幫我想辦法,他突然想到,我可以打電話回之前下塌的旅館,問問看他們是不是還沒離開,這讓我眼前出現一片曙光。
「呃…糟糕!我居然沒有記旅館的電話…」這道曙光隨即跳電。
「我有啊!」學長的這句話啟動了UPS,讓我坐雲霄飛車從雲端到谷底後,又回到雲端了!等等,我好像不應該高興的這麼早啊,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搭乘新幹線,到京都吃香喝辣了吧,只剩我一人夜宿關西機場,淒涼啊…。但隨即我的鬥志又燃燒了起來,鼓起勇氣打了電話到旅館,詢問我們早上從房間提到櫃台寄放的那些行李還在不在。經過一陣雞同鴨講,對方終於了解我的意思。「Oh, Taiwanese, yes! Still here!」當我聽到Taiwanese時,我深深的以身為台灣人為榮啊!此時我的臉頰一片溼漉漉,早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當我正在思考如何留下我的聯絡方式時,東杰一行人正好回到旅館拿行李,準備前往京都,因此我趕緊請服務生要他來聽電話。
「喂,你看一下你的護照有沒有什麼異樣吧。」我心中已經放下一塊大石了。
「#$%(髒話消音)!我怎麼會拿到你的護照!」聽到此時我心想,該罵髒話的,應該是我吧—一個前途未卜、流浪異鄉、貌似高中生的粗心研究生。
護照看來已是囊中物,於是我們約在神戶三宮地鐵站「最明顯」的地方(這點現在回想倒是挺不保險的),此時世緯學長早已搭著我原本如意算盤中的飛機班次起飛,而我只能目送著它飛向台灣。再來就是機票的問題了,我先到國泰航空的櫃檯詢問隔天是否還有機位,因為那是最早飛回台灣的班次。那位地勤人員已經要關燈下班,但還是很熱心地幫我查詢,好在隔天還有機位,可以明早再到櫃檯買機票。此時,我打開皮夾發現,原來我只剩幾百塊台幣和兩三千元日幣而已,這大概只夠我買游泳圈游回台灣吧。身上又沒有信用卡,郵局提款卡這時比電話卡還不值。怎麼辦呢?只好再打電話給另一團的黃毓文學長,得知那一團中的簡韶逸教授也要坐明天早上的飛機回去,可以幫我用信用卡付機票,順便晚上就跟著他們回大阪,睡在他們房間,令我感激涕零。所以我就搭著巴士從機場回到神戶三宮地鐵站。
到了地鐵站,繞了好幾圈,終於找到了東杰,看到自己護照的感覺,宛如重獲新生啊!也正好他在附近的新光三越逛地下街時,遇到了簡教授一行人,因此他們也及時到了地鐵站,其中的實驗室陳泓輝學長用DV拍下了我拿到護照時,臉上那無可言喻的表情。因此,我便跟著簡教授一行人,一同回到在大阪下塌的飯店。晚上十一點,此時的我已經饑寒交迫,哪還管的著兩天後的事情,我到附近的拉麵店吃了一碗道地的地獄拉麵,想到來日本後,還沒有吃過真正的拉麵時,真是大大的滿足。
隔天早上八點,我又來到了關西機場,這次可是有萬全的準備了,因為我隨時隨地都摸著身上的護照,深怕一有什麼閃失,護照又從人間蒸發了。飛回台灣,到了宿舍,已經是5/27下午四五點,相約好隔天旺宏複賽的事情後,便開始準備晶片審查會的投影片。大致妥當後,已經十一點半了,該是睡覺的時間了…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麼啊?原來我還沒有準備博士班的入學考!於是急急忙忙地翻過一遍大學時闕所長的積體電路設計的上課講義,那時已經是凌晨三點,早上八點還要考試呢,不得不上床睡覺了。
人在極度的壓力下,的確是可以擠壓出一點潛能,至少平常超愛賴床的我,七點就被惡夢驚醒了,而這個惡夢的內容,就是我一覺醒來已是晚上,錯過了考試、審查會和複賽…。憑著幾小時的零碎記憶和大三時修課的印象,勉強地考完交卷,便帶著旺宏複賽的一些設備器材,和學弟妹一起開車趕到新竹的CIC,此時我尚有半小時可以練習審查會的口頭報告;審查會結束後,隨即趕往旺宏電子公司,所幸在張毓麟學長優異穩健的口頭報告,和我們輪流地回答評審問題之下,安然地度過5/28的難關。
也因此,我的晶片順利下線,也能夠口試畢業,競賽也有不錯的成績(當然這要歸功於其他隊員),後來畢業論文也非常幸運地得到一些論文獎,以及榮民子弟青年楷模,也由於大學時代擔任過社長,並於寒暑假時帶營隊照顧小朋友,稍稍符合台大優秀青年的遴選條件(見下),足資青年之楷模者中的1、3、4、5項,可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讓我僥倖當選,雖然我更相信是因為系上的優秀人才都沒有去申請的緣故。
台大優秀青年的憐選條件
- 敦品勵學,研究學術而有創見之具體事實者
- 舉辦愛國愛校活動而有具體之事實者
- 熱心公益推展社會服務的工作而有具體之事實者
- 擔任社團幹部,致力推展社團活動而有優良之具體事實者
- 其他優秀具體之事蹟
讀者看到這兒,應該就會覺得,自己當然比文中那個粗心的冒失鬼更為優秀了吧。在此希望藉由分享一個小故事的同時,也提醒讀者出國在外,無論是出席會議報告還是觀光,都要小心謹慎。事後才知道,原來開會的同學們,因故延遲了半小時才回旅館拿行李、去京都,否則,我可能真的要去京都的每一家飯店找我的護照,遑論在這此分享了。現在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這種事若再發生第二次,相信我就不會那麼好運了。也要藉此機會感謝老師、家人、以及實驗室對我的幫助。
在撰寫此文時,許多人(包括我)所景仰的長者—孫運璿資政離開了我們。孫資政口中的兩個寶貝兒子:台電和工研院,與身為電機人的我們,無不密切相關。數十年來,在孫資政的長遠規畫下,系友前輩們得以施展抱負,為國家社會貢獻一己之力。至今,這股宏流仍持續著,造就了台灣科技國家的雛形。我深深地覺得,身為電機系的一分子,對自我應有一分期許,期許自己能夠有著孫資政的創新、前瞻的先知灼見,和勇往直前的毅力,為台灣共創更美好的未來,共勉之。
丁立夫,現為電子所博士班一年級學生。